文 / 王奋斗
我的舍友走了，不是因为回家过年，而是辞职了。
他是我兄弟，超。
1.
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，他正骑着一辆刚买的电动车，游走在大街小巷，他告诉我们，他要干一件大事。
我知道，有了这辆电动车，超以后就可以送外卖了，这是他的第三份工作。
我也知道，他的第一份工作是一名保安。
我很佩服他，因为他每天站完岗之后就去送外卖了。
我们的见面真的可以称为“一面之缘”了，因为每次都是看着他离开宿舍或者进入宿舍。
因此，我可能也是这位草根奋斗者的见证者了。
2.
有一天晚上，我正在宿舍看电视，看到他正在穿雨衣。雨衣是老式的，虽说能盖住膝盖，但是风一吹，就飘起来了，很难说能起到防雨的作用。
我随口说了一句，外边下雨了？他嗯了一声。
然后我接到，下着雨还送外卖？！（我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些说不出的味道），他没有多说话，又嗯了一声。
这一次，他回来的很晚，可能是雨水打湿了地面，电动车不敢开的太快的缘故吧。
回来的时候已经凌晨2点了。
我是被搓手的声音吵醒的，只记得有一个人搓着自己的双手，节奏很轻，动作很缓。这让我想起马云说的，创业者要学会左手温暖右手。
第二天，他告诉我们，电动车在送完最后一单的时候，就没电了，总算把外卖送到了，如果耽误了客户就罪过了。
这以后，我开始有些敬意的和他说话了。
当然，后来我才知道，最后一单他送了30里，最后又生生的把电动车推了回来。
我们问他为什么不坐地铁回来呢？他说地铁停了，出租车太贵，不划算。
第一次，我明白了，原来人还可以这么拼。
3.
他要离开了，临别之际，决定请我们吃一顿大餐，尽管他一个月的生活费只有290元。
我是很好奇的，想知道这一顿大餐是什么样子的。
坐在饭桌，我有意识的打量了一下饭桌，原来每人一份黄焖鸡啊。
尽管如此，我们还是很愉快的聊了起来。
吐着鸡骨头，喝着啤酒，超谈起了自己辞职的原因。也许是要走了，他的话显然比平时多很多。
超告诉我们，他以前是卖猪肉的，听别人说大城市满地都是机会，能出人头地。
来了才发现，自己连待在北京的生活费都没有，出人头地真是痴人说梦。最后听人说保安不仅管住，衣食一应俱全，还给发工资，就来了。
我调侃道，奈个到这来的不是有故事的人，为梦想“二战”的可不少哦。你这每天工作这么辛苦，肯定赚的不少吧。
我试探着引出这个话题，因为一般离职大都是因为挣的钱太少了。
于是，他就开始和我们算了一下自己这笔账。
买电动车花了四千多，又买了一块电瓶一千多，到现在还没把买电车的钱挣回来。这次想把电动车卖了，1000块都没人要。最近北京在整顿物流，我问了下快递公司，邮回去至少得850块，可我又不能把它扔了。
实在太累了。累死累活一年，又贴了850。
我特么真想说，挣钱如吃屎啊。
我现在30了，也没有女朋友，家里张罗着相亲，每次相亲都不敢提工资，一个月2500块，让我怎么说的出口。
接着，他叹了口气。农民的孩子太难了，眼看着父母渐渐老去，病也越来越多，我这点工资恐怕都不够父母看病的。
回去吧。我想着开个奶茶店试试看，毕竟，现在大城市都讲究这个。
4.
就这样结束了我们的谈话。
听着超讲述自己的故事，我有点窃喜，但更多的是恐惧。
窃喜的是，我的父母老了有退休金，不用担心养老问题，反正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。
恐惧的是，我从未意识到这个问题，当我们在大城市辛苦奋斗时，能力能否撑得起自己的梦想？我们是否也会像超一样黯然收场？
更令我恐惧的是，每个月省下的钱是否能够供养老了的自己，以及正在老去的父母？
想到这里，我感受到了，原来生活的疾苦远远超乎了我的想象。
他走了，走的那天我没有去送他。
我可能是在害怕着什么，也许是害怕和超一样承担起照顾家庭的“重任”，也许是，我在回避这些恐惧，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，没有成长的责任，没有生活中的烦恼。
我没想到的是，这一次的送别竟成为最后一次的见面。
不是因为他死了，而是从前那个奋斗的超再也回不来了。
之后，我也没再打听过他的消息，就像生活中一个从来都不认识的人一样。
不过，我还是在朋友圈里看到了他结婚的消息，结婚照很温馨，但还是能看出无奈。
在他的签名上，我看到了这句话。
人生就像一个圈，走走停停又回到了起点。
5.
是谁杀死了奋斗的超？我在思考。
也许是命运，是学历，是没有有钱的爸爸。
这几天，我看了一些关于“成功人士”的文章，文中都有谈到，我是怎么从穷光蛋到家产万贯的？我有几套房，几辆车？股票涨了多少，今年打算去哪旅游？回答也总是千变一律，我倒了几次房子，卖了几次股票等等。
从这些成功的经历中，我好像发现了超失败的原因，但又在怀疑。
也许我们不该指责超，不该指责超的失败，不该拿这些成功人士去“教育”他们。
因为他并没有做错什么。难道他没有拼尽全力吗？难道他真的做错了什么吗？
但我还是不能说服我自己，在一个用金钱和结果衡量成败的社会里，这本身就是错的，这只能证明他是一个loser。
而这更不能说服我自己，比起那些安于现状的人们，超难道不是努力做着改变。
只是就像他签名中说的一样，他把人生看做一个圈，自己始终在起点和终点徘徊，而并没有想着怎样跳出这个圈子。